《台灣「矽屏障」系列》美中烽火 台灣「矽屏障」大西進
誰是公認「全球最危險的男人」？ 現在這個答案恐怕輪不到北韓金正恩，而是美國總統川普！從年初拋出將向中國發動貿易戰的震撼彈，到日前G20成功迫使中國讓步，甚至強勢要求逮補「華為公主」孟晚舟、導致全球股市大崩跌。身為美中兩強爭霸下的超級供應鏈，台灣企業天天如同行走在鋼索上。
台積電年度技術論壇6日登場，剛從張忠謀手中接棒的台積共同負責人之一 ‐‐總裁暨副董事長魏哲家，一開場就直指5G及AI時代的來臨，即將帶給世界巨大變動！因為推動半導體產值成長的四大平台 — 行動裝置、高速運算、汽車及物聯網，統統聚焦在5G市場！論壇上數百位台積電上、下游合作夥伴齊聚，原本氣氛融洽；然而，當「華為公主」傳出被捕、華裔科學家張首晟輕生消息開始在大家的手機裡傳開，一時間，會場氛圍開始顯得詭譎多變。
12月1日，是這幾天大陸網友討論聲量最大的日子。在這一天，發生了一連串事件，讓大陸各大網站上陰謀論四起。
首先，是大陸領導人習近平在G20川習會上，主動向川普遞出了橄欖枝， 同意採購「非常大量」的美國農業、能源、工業和其他產品，以縮小中美貿易逆差；對於大陸官方遲未批准的美國晶片大廠高通（Qualcomm）收購恩智浦（NXP）一案，若再次遞案，他承諾將對同意併購案「持開放態度」。
習近平的讓步，果然換來川普承諾「90天的協商時間」，同意暫緩將總值2000億美元的大陸產品關稅調升到25%，但如果接下來的90天內，雙方依舊無法就貿易問題達成共識，美國仍將調升關稅。
消息一出，原先奄奄一息的全球股市，紛紛開起了慶祝行情，然而，令人錯愕的是，數日後卻發現當川習握手言歡的這一天，華為副董事長、人稱「華為公主」的任正非長女孟晚舟，因涉嫌違反美國制裁伊朗的規定，在加拿大被捕、且被要求引渡美國；也恰恰在同一天，被中國網羅入「千人名單」的華裔科學家張首晟跳樓身亡；荷蘭光刻機巨頭ASML元件供應商發生大火！
一連串事件太過「巧合」，幾乎讓大陸輿論界炸了鍋，一方面疾呼要美加即刻放人，另一方面甚至攪動起民粹情緒，公開向習近平逼宮，痛批「川普這隻老狐狸，這邊達成共識，那邊早就動手抓人！」但綜合一連串事件，背後共同的椄心元素，似乎都與「晶片」脫離不了干係。
這是繼「中興通訊事件」後，美國針對中國另一家電信設備製造商華為，最直接的一記當頭棒喝！華為之所以成為美國政府鎖定的目標，不難理解。首先，它是當今全球最大電信設備製造商，同時也在今年首度超越蘋果，成為全球第二大智慧型手機製造商，僅次於三星；更重要的是，它具有濃厚的中共軍方色彩，對「盜竊智慧財」零容忍的川普政府，極易觸動「國家安全」的敏感神經。
孟晚舟是華為創始人任正非第一任妻子孟軍所生，父母離異後改從母姓。1993年加入華為，低調蟄伏20年，直到2013年，任正非之女的身份才正式曝光。她曾歷任國際會計部總監、帳務管理部總裁。今年初剛接下任正非卸下的副董事長一職，被解讀為孟晚舟「即將接班」的信號。一旦孟晚舟涉案罪名成立，將面臨最高30年的牢獄之災及2000萬美金罰款。美方等於一舉打亂華為的接班大計。
「華為是中共當局的間諜，這是不爭的事實！」美國中央情報局(CIA)前局長海登(Michael Hayden)曾公開強調，中共對西方國家發動間諜行動，追根究柢就是來自華為向中共國家機構分享情資。正因為此，當全球進入5G行動通訊的關鍵時刻，在國家安全考量下，華為的5G通訊設備，紛紛遭到美、澳、紐、德等各國封殺。這次華為公主落難記，理由又被美國以涉嫌違法販售通訊設備給伊朗為由逮捕，正是案例。
無巧不巧，55歲的美國華裔科學家張首晟，竟也同樣在12月1日這一天，傳出跳樓身亡。他不僅是史丹佛終身教授，更是美國科學院院士，這位2007年因發現「量子自學霍爾效應」聲名大噪的學者，2009年入選中共「千人計劃」，並傳出與華為維持合作關係；這次張首晟發生的悲劇，與孟晚舟加拿大遭拘捕究竟有無關連？目前仍是個謎。
事實上，從2018年一開春，川普就不斷警告將對中國發動貿易制裁，以平衡嚴重的美中貿易逆差，他更抨擊大力中國剽竊美國智慧財產權已觸及國家安全底線。顯然地，川普已吃了秤頭鐵了心，要打破「中國製造2025」的神話，全力抑制中國崛起。
正當川普宣布啟動貿易戰爭，明明第一波加重課稅的貿易清單，還未納入iPhone等智慧型手機產品，但國際股市卻猶如遭到「核爆」襲擊。十月起，全球股市從牛市直接墜入熊市：美股四大指數全面重挫，陸股狂洩了近三成，紅色供應鏈個個不支倒地。其中名氣最響亮、庫克到中國還曾特地造訪的藍思科技，一度股價暴跌61%，人稱大陸女首富的周群飛，身價就這樣蒸發掉2000多億台幣！就連做蘋果手機微機電麥克風的瑞聲科技，股價暴跌45%。
不只股價暴跌，面臨蘋果全球銷量衰退、訂單銳減，全球最大手機屏幕供應商，大陸惠州的伯恩光學宣布裁員8千人，工人不滿賠償，曾連續好幾天包圍工廠示威，地方政府甚至緊急派防暴警察駐守工廠。
陸股一成串紅色供應鏈屢遭狙擊，台灣供應鏈日子一樣難挨，依據央行總裁楊金龍公布的數據，美中貿易戰開打，台灣出口產值將減少GDP的1•8%。台股跌落萬點，鴻海更是這場貿易戰最大苦主，從4月以來集團市值蒸發了三千多億，群創、鴻準…各個摔得鼻青臉腫；就連資優生台積電和大立光也遭到降評，大立光還曾一度跌到3000元以下。
在美中貿易雙邊槍林彈雨中，台積電南京12吋晶圓廠趕在十月底，正式量產了！從破土、建廠到上線量產，只花了短短20個月，創下台積電最快紀錄！顯示當台積電這個全球半導體產業巨人在進入「後張忠謀時代」，即使如同以往沒有政治屏障，但仍憑借一己科技實力，在美中爭霸下，尋求自己的立足之地！
無巧不巧，今年6月剛從台積電退休交棒的張忠謀，11月選擇接受委託，代表蔡總統參加今年亞太經合會APEC會議。
「老馬伏櫪，志在千里！」張忠謀馬不停蹄，帶著夫人張淑芬前往巴布亞紐幾內亞。相隔12年後再次代表總統出度APEC領袖會議， 記者會上，他道出心中對於國家的千里之志，他知道這趟APEC任重道遠，除了CPTPP等外交使命，更重要的還有美中貿易戰爭下的經濟課題。
這位掌舵全球晶圓代工近七成市場長達30年的「半導體教父」，無疑是全世界最了解美中貿易戰爭最大糾結的人物。他很清楚，在中美貿易正面駁火的情況下，台積電的處境，是一家企業，面對兩個國家之間的戰爭。
單從代表川普前往APEC的彭斯，與張忠謀暢談20分鐘，卻與習近平零互動看來，美國正積極拉攏所有的勢力對中國施壓，台灣既是美國要納入聯盟的一環，台積電在半導體產業的關鍵角色，更是重點；角色尷尬又敏感的台灣，終有一天仍得面臨「選邊站」的立場表態 – 究竟美國矽谷重要？還是中國硅谷前景看好？
解讀川普今年開春就對對中國發出的警告，任何人都聽得出美國的焦慮。「與中國每年的貿易逆差達5000億美元 ，還有另外3000億美元在侵犯、盜竊智慧財產方面的損失。我們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川普就曾自己在推特上公開表示。
「在過去的17年，中國的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長了9倍，它已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彭斯更直言不諱，「中國共產黨通過『中國製造2025』控制全球90％的最先進行業，包括機器人技術、生物技術和人工智慧」、「北京指示其官僚及企業，以任何必要手段，來獲取作為我們經濟領導力根基的美國智慧財產。」
說穿了，川普對中國發動貿易戰爭的紅色底線，就在於中國能否放棄「中國製造2025」政策。為防杜中國崛起，半導體產業首當其衝，而其中最受矚目的，就是5G市場。
依照川普和彭斯的檯面說法，美國不滿中國透過大量補貼中國製造業、強迫外資企業在中國投資時，必須移轉高端技術；同時還竊取美國企業智慧財產權，傷害美國經濟競爭力，目前已達到危及國安問題的程度。
一旦坐視中國崛起，進而演變成「中國威脅」，這將是打著「讓美國重新偉大(Make America Great Again)」旗號順利入主白宮的川普，最不樂見的。
從「中興通訊」事件、G20的川習會、孟晚舟遭捕和張首晟事件，美國很輕鬆地讓全世界都知道，主宰全球經濟強權，依舊是美國。
像中興這樣一家市值高達5771億台幣的中國第二大電訊大廠，竟然因美國一紙「限售令」，規定七年內不准美國供應商出售晶片及設備材料，幾乎瀕臨破產倒閉！強勢如習近平，G20碰到川普依舊得主動釋出善意，顯見中美貿易壁壘對峙，中國幾乎沒有反抗的餘地。川普政府如果不趁此時抑制中國在半導體產業及高端科技自製研發能力，一旦中國製造趁勢崛起，美國將後悔莫及。
「現在的美中關係，其實符合『休昔底德陷阱(Thucydides’s Trap)』的條件」，張忠謀之前在接受媒體訪問時，曾透露他自己的觀察：中美貿易競爭是下一個影響全球局勢的大事」、「而且，才剛剛開始」。
所謂「休昔底德陷阱」，是美國哈佛甘迺迪政府學院首任院長、政治與國際關係理論家葛拉漢•艾利森，在他的著作《Destined for War》一書中首次提出，意指一個現成的強權，對付新興的強權，可能會落入戰爭的風險。
「休昔底德陷阱」的典故，源自公元前五百年前的希臘，當時最強盛的城市國家是斯巴達，當雅典興起，斯巴達就對付新興的雅典。之所以稱為「陷阱」，就在於最後有沒有發生戰爭。至於是否會落入戰爭的陷阱？張忠謀認為，關鍵在於這兩大強權能否找到一個「互相容忍的程度」– 「現成的強國要容忍新興的」；「新興國家也不要馬上就要求太多了。」
事實上，中國經濟發展的速度，遠超所有西方人的想像！張忠謀說，目前全球GDP美國第一，中國第二，「但那是以美元來計算」；「如果看以物價調整的GDP，也就是所謂的PPP(購買力平價)，中國整體GDP已經超過美國了。」由此看來，這樣的結果，教美國如何能夠不著急？
在這波中美貿易大戰，受創的不僅是中國和台灣的企業，因「限售令」不得銷售產品給中國廠商的美國企業，不少人也忿忿不平。中國在美國外銷市場佔比名列前茅，要大家短期政策配合，尚可忍耐，長此以往，可就吃不消了。
「如果大家這麼擔心『中國製造2025』，為什麼我們不也來搞一個 『美國製造2025』，跟他們拼呢？」《金融時報》引述一位美國新創企業主心中的疑惑。
在中美兩大強權經濟貿易角力的過程中，台灣是一個奇特的存在。對台積電來說，不論美國或中國，一邊是擁有全球最尖端創新科技的製造強國，是親密合作夥伴，一邊則是全球最大的消費應用市場，不可或缺。問題的根源又回到一個台積電面臨的最大糾結：未來10年，究竟美國矽谷重要？還是中國硅谷前景看好？
根據台積電2017年年報，來自中國客戶的營收佔總營收的11%，仍遠低於美國市場的64%；即使華為手機全球市佔已超越蘋果iPhone，居全球第二，是台積電第五大客戶，目前營收比重約5%，但重點是，中國市場未來潛力驚人。
中美貿易戰持續下去，對台灣傷害最大，因為只要中國出口減少10%，台灣GDP年增率就會減少1•9%；中國進口降低10%，GDP年增率就銳減3%，那麼，在這情況下，台灣究竟要如何保持競爭力？
「就先在旁邊看著吧！若劇情對自己不利，就想法子加入，成為其中的卡司。」張忠謀表示。這個積極的策略思維下，說明了為何台積電南京廠選擇在中美貿易開戰前風雲詭譎的時機，以最快的速度切入中國市場。
從電腦、手機到如今的物聯網、人工智慧(AI)時代，歷經近40年的合作無間，台灣半導體產業，已成為美國及全球科技大廠的「軍火庫」，是難以取代的親密合作夥伴。尤其半導體教父張忠謀領導的台積電，供應著全球超過六成以上的晶片需求。每回台灣強震或天災必引起全球關注，與其說是關切台灣，不如說更關切台積電14座晶圓廠生產製程，只要台積電有任何閃失，全球半導體都將陷於一片混亂。
這種奇特現象，國際上有人稱之為「矽屏障(Silicon Shield)」，認為過去數十年維持台海和平穩定，正是因為台灣擁有一整套半導體上中下游的產業，作為強力後盾。所謂「矽屏障」指的是以矽為主的半導體產品，現今全球戰略地位已和科威特原油同樣重要，如果台海起戰事，全球資訊工業供應鏈勢必中斷，這是當今全世界都付不起的代價。
現在，這道台海之間最厚實的「矽屏障」正大步向西挪移中。
危機就是轉機。維持高度警戒，趁中美兩強相爭最佳的時機、快速切入中國市場，此時此刻，也許正是美中雙邊有史以來，最需要台積電的絕佳時機！
從製程技術領先，以台積電領先中國半導體產業至少10~20年以上，台積電南京廠帶進的，是領先全中國最先進半導體技術製程，以及一整個半導體上中下游50家供應商生態系進駐，台積電在技術領先、製造卓越與客戶信任的優勢上，一定能快速贏得世界最大單一消費市場。
對美國而言，台積電從30年前的晶圓代工小廠，打敗美國英特爾、格羅方德等大廠，獲得全球六成以上的市佔率，憑藉的是足以打敗美日韓半導體大廠所能提供的質與量；短期美方也許因台積電南京廠進駐中國，暫時有些觀望；然而，台積電在兩岸晶圓廠防竊密的資安機制非常有自信，只要「觀察期」一過，未來既能拿下中階以下中國最大的半導體應用市場，在美國及全球最頂尖的新創技術領域，台積電依舊是最大贏家！
台積電憑藉著深厚的研發實力、獨步全球的卓越製程技術，帶領著台灣半導體上中下游共築的這道「矽屏障」，大步向西推進！在台積電的西進策略中，唯有直接加入這個全球半導體業者匯集的中國市場，一方面即時掌握第一手市場脈動，更能掌握競爭對手產品研發的動態情報，只要保持製程技術凌駕所有同業，維持領先一定的世代差距，才能一舉超越「戒急用忍」時代的舊思維，甩開所有競爭者。
當你的技術一路領先，製程無從模仿，與其困在台灣，一再錯失市場先機，不如大膽西進，畢竟建構出這道全球獨一無二的「矽屏障」，背後的龐大市場需求並非來自台灣或美國，而是來自全球。
「放心！台灣廠的技術製程，絕對比大陸廠領先超過一個世代以上！」台積電一位高階主管語氣極為篤定。當南京廠進駐中國，等於宣布台灣半導體產業早已提升到另一個全新世代的戰略層次。
究竟台積電是採取什麼樣的防營業機密外洩的資安機制，才能讓美方安心，讓台積電向中國大步西進？《台灣「矽屏障」系列》之二，將進一步剖析。
